ArtfulSacrifice

自 嗨 小 号

【无惨黑】最后一片常春藤叶

•画家惨x作家哥

•现pa


•重要预警:关于文章中部分情节以及语言描写,是基于我自己对角色的理解产生的“他在这个情节下可能会作出什么反应”,可能存在理解偏差,也不完全部代表本人观点,请见仁见智看待!


1.

鬼舞辻无惨静静地将油画颜料收入盒子里,这是他在这所名为“家”的病房里度过的第十六个年头。


他自十岁起便被那先天的遗传病折磨着,严重时甚至紫外线过敏都能轻而易举地夺走他的性命。所幸他出生大户人家,他的父母花重金为他拍下一栋郊区的别墅,并且为他配备了优秀的医护团队。


他的父母对他说:“在这里你会痊愈的,孩子。”

但无惨知道他们想表达的是:“在这儿等死吧,弃子。”


无惨什么也没说,他看似十分乖巧地搬进了这所大宅子。自那天起附骨之疽一般的恨意成为了继顽疾以外第二个折磨他的东西。可惜他如今确实依赖于这栋房子里的医疗资源,他不得不隐忍一时。于是他笼络买通了其中几个医生,进行了许多晦暗的实验才得以保住这一条命活到如今。


2.

无惨明面上的职业是一位知名的画家,他给自己取的艺名姓氏是鬼舞辻。虽然一开始他只是想把画作交易当作疏通人脉的一种手段,但被关在囚笼里头久了,竟也是自然而然地生出几分由衷的对创作的感情来。


他的观众渐渐从贪图他家钱财的老滑头们,增加了好一些在业内颇有名望的老头大师。这所豪华病院甚至接待过几个鉴赏家。


一小波人聚在一起对楼梯边挂着的画像评头论足,一位老人捋着他的山羊胡对他说:“无惨先生,您的画作充满了冲击力与感染力。这足以让任何观赏的人都会震撼于这对生命的强烈渴望。”一帮人唏嘘附合着:“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鬼舞辻无惨保持着有教养的得体笑容,在鉴赏家们走后不久便把那幅画连带着画框一同摘下来扔进发霉的仓库。


3.

无惨最近的工作是为一个同样颇有名望的小说作家绘制出版物的封面。理论上无惨这样的富家公子是不需要这类商业性质的工作的,但他这次瞄上了那个作家的身子,严格意义上来说是骨髓。无惨的体质十分特殊,这个小作家正是他精挑细选的实验对象,一旦成功,他的身体状况便能大为好转。


这小说家拥有极少数与无惨配型的白血球抗原,并且人际关系简单,目前独居,单身,还早年与家庭断绝了来往。简直是上好的小白鼠。


在无惨得到这样的调查结果后简直兴奋得有些控制不住全身的生理反射,他甚至像小时候重症时那样开始冒盗汗。他颤抖的双手将信纸攥出一道道皱褶:快来吧!来为我献上你的价值!


早春正是院子里的常春藤抽枝发芽的时节,前去接送那位作家的宾利停在了别墅前。身着黑色燕尾服的作家提着不算大的行李箱不紧不慢地下了车。


“您好,鬼舞辻先生。”年轻的小说作家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黑死牟是我的笔名,我的本名是继国严胜,很高兴与您合作。”


无惨注视了好一会儿对方平静的眼眸,终于附上那只晾了几时的手:“希望我们能够相处愉快。”无惨的嘴角咧开一个细微的弧度:“我的合作伙伴。”


4.

“黑死牟,你在看什么?”


继国严胜将手从画像上移开:“抱歉,无惨先生,是我失礼了。但我并没有触摸到画布和颜料,请您放心。”


无惨自楼梯底部向上仰视着继国严胜,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角度。直到继国严胜顺着扶手一路走下来,他烦躁的心情才稍稍好转。


“不是碰不碰到的问题,不过是些廉价颜料,你想怎么摸都无所谓。”无惨试着让自己对一只将死的小白鼠耐心一些:“我是在问你……你在看什么?”


“顺数向下第四副油画。”继国严胜诚实地回答道:“它的笔触和同一排其他的画作不一样。”


“其他的画作笔触十分用力猛烈,而这一副则十分平缓,且笔迹普遍偏快。看得出来它被投入的情绪少于其他的画作,也许不是同一时间段画的吧。”


鬼舞辻无惨避开了这个疑问:“你还懂得画画?”


继国严胜小小地愣了一下:“碰巧接触过一些罢了,无惨先生。”


无惨道:“那你倒是说说,你从我的画里看出些什么来?”


继国严胜回过头去:“色彩的搭配非常大胆,但融合得很好。写实的画作构图也很巧妙地突出主题……”


“说你最想说的。”无惨打断了他,“怎么跟那些老头一模一样,你不是才23岁吗?”


继国严胜又开始沉默了,在这两个星期的相处中无惨发觉对方是个十分喜欢用沉默来表达态度的人。“抱歉无惨先生,但我猜您应该不会喜欢那个答案的。”


无惨努力将自己的面部表情控制得人畜无害:“你说吧,合作伙伴更应该了解对方的想法,不是吗?”

当然无惨也会视这家伙说出来的话来决定要不要把进行实验的日子提前个几周。


继国严胜的表情显得有些挣扎,最终他还是诚实地指着画作道:“抱歉无惨先生……这些画作对我来说……有些无聊……”他指着的是一副鲜亮的红色与暗黄色融合得十分张扬的画作,是同样被鉴赏家们争相夸赞的一副。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评价太过失礼,继国严胜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但我个人比较喜欢那一幅……顺数第四副……是的,是我刚刚在看的那副……”


画作上翠绿的常春藤斑驳地铺在暗红砖瓦上,在和煦的阳光下反射着温暖的鹅黄色。平和的景物与走廊上个个堪比《呐喊》的意识流作画格格不入。无惨想起来这是那时候为了填上那副被扔仓库的空缺,而临时写生了二楼某个房间的窗外之景。所谓踩点和构图那更是无稽之谈,只是单纯因为那间房间有一个很大的落地窗罢了。


无惨心想这家伙比那群装模作样的老头还不如,根本就是个泯然众人觉得“画得像就是好看”的凡夫俗子罢了。他甚至没有耐心去和这没品位的家伙玩扮演好伙伴的过家家了,一转身就想走。


继国严胜扶着楼梯转角处的窗檐:“无惨先生……您很喜欢常春藤吗?”


无惨也顺势停下脚步望了眼窗外的庭院:“没有,只是这些植物生命力太旺盛了而已。”


继国严胜问道:“那为什么不让园丁去清理它们?”


无惨说:“不为什么,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继国严胜又将头回了过去:“我听闻酒井大师评价您的画作为任何人都足以被这强烈的欲望所感染。”


“但我还是更喜欢那副常春藤。”


5.

傍晚五点是继国严胜每日雷打不动的创作时间,作息标准的小说家自称看着火烧云更能激发创作灵感。虽然无惨对此嗤之以鼻。


如果不是名贵的金丝雀误打误撞飞入继国严胜创作的房间,无惨可能到对方被抽空骨髓为止都不会看到对方创作时的状态。继国严胜将长长的马尾束成一个团子,几缕碎发垂在白净的脖子旁,纤细得仿佛一件易碎品。金丝雀的羽毛被红霞映出丹色,屋子的主人却没有赶走这在桌边跳来跳去的外来客。


听到开门声,继国严胜便礼貌地稍稍侧向门点点头:“您好,无惨先生。”在无惨的印象里,这还是对方第一次没有一板一眼地十五度鞠躬地和自己打招呼。明明平时遇上个女佣都不忘礼仪,如今却连笔都不曾放下。


无惨走近了一些,停在椅背后:“你怎么知道是我?”


继国严胜这次甚至没有回头:“因为这所宅子里的佣人不会直接进来。”


无惨挑高了眉毛:“我敲门了。”


继国严胜心想敲了两下门就直接进来,这和没敲门有什么区别。但这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于是他伸出手指,金丝雀意外顺从地跳上指节:“无惨先生,它进来后我就关了门,万幸没飞出去。”他将手指举到无惨跟前:“回家了,小家伙。”


无惨俯下身去,正巧看到了铺满一桌子的稿纸:“这些……你在写那部小说的结尾?”


“是的,无惨先生。”


“那美羽和空的结局如何?”


继国严胜闻言甚至有些愣住了,就连钢笔都划出一小段不规则的墨迹。而见到这种反应的无惨也小小地纳闷一下:不是说商业合作都是会了解对方作品内容的吗?难道他装得不像了?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装合作伙伴,各种业务还不是不熟练。


继国严胜很快恢复过来:“主人公结局的话,应该会是市面上接受度较高的那一类,毕竟这一本的定位是偏向商业性质的。”


无惨了然:“那就是happy ending了?”


继国严胜合上钢笔笔盖,反问道:“那无惨先生认为什么算是好结局?”


“……主人公们战胜了肮脏的反派,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继国严胜朝无惨笑了笑:“不必迎合大众,无惨先生,您可以说您想说的。”


无惨这时也难得体会到了沉默的好处,正打算换一个话题,可又突然想着:那这样的行为,我不就和这家伙又一样了?他顿时有些郁结,索性不再绕弯:“主人公经历千辛万苦战胜了反派,他们的努力得到了上天的认可。”


“可是论起努力,什么又能算作努力?艺术创作里的所谓对立角色,他们为了达成目的能够不惜一切代价。也许他们苟延残喘,他们背信弃义,放手一搏。这难道不算作努力吗?”


“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人的结局会从你的身边带走什么。邪不胜正,可真是太'好'了!可我不喜欢。”


继国严胜端起放在一边的茶壶抿了一口,无惨有些不悦:“怎么,不满意我的答案?”他阴翳地盯着继国严胜:“觉得我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不,无惨先生。”继国严胜呼出一口带着茶香的热气:“每个人都拥有喜怒哀乐的差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这是件好事。我们作者,或者说创作者的职责正是赋予人们思考的桥梁。”


他抬起头注视着无惨:“在这一点上,您作为画家也是同样的。”


无惨冷笑一声:“那你知道除开那些还算识货老家伙,市面上可是有许多看我画展的人在我的场馆里失礼地说我的画作是一团乱麻?”虽然他们被无惨的保镖“十分友好地请出了”画展。


继国严胜摇了摇头:“无论是怎样的作品,它们的创作者都应当被尊重。因为他们在传递着思想。”


“有时他们的思想太过超前而不被理解,有时又有些太过落后因此被批判。但他们都是思想。”继国严胜顿了顿:“我认识一个……人,他拥有的天赋无与伦比……但他的作品在他十五岁前经常被扔进学校后边的小溪里。即便如今他评价甚高,依旧有不少人诋毁他的作品……是的,我碰巧见过几个。”


无惨心想这家伙有没有搞错,难道接下来要开始灌“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鸡汤?


继国严胜深深吸了口气:“我恨他。”


“我敬仰他,我嫉妒他,我追逐他,我恨他。”

“但我无法想象有人毁了他,我……不会放任那些人去毁掉他的作品。”


无惨听着这描述,心想这过程听起来应该挺惨烈。同时,他无端想起了他最大的竞争对手“日轮”某次画展中有人被搜出携带浓硫酸。


“神之子的陨落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我不愿看到这样的事发生……我愿尊重所有的思想……”


“即便我希望所谓的思想能够消失。”


6.

无惨皱了皱眉:“说话前后矛盾难道是你们作家的习惯吗?”


继国严胜抬起手将桌上散作一团的稿纸整理了一番,继续说道:“无惨先生,刚刚我们提到关于结局的问题。就我个人而言的话,严格意义上来算,我也不喜欢'好结局'。”


“为什么万物都会有结局?什么又能算作结局?主人公们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我们又何从得知在哪之后的故事?”


无惨沉默了一会:“只要卖的够好,这些主人公就能无穷无尽地走下去,这不是你们惯用的手段?”他高抬贵手一般帮忙捡起了几张稿纸:“无论在哪,都不缺充满野心和欲望的人。”


继国严胜反问他:“那既然全新的故事,之前的还能算作是结局吗?”


继国严胜的语气稍稍低了一些:“我不喜欢充满不确定的事……我会为故事结局的空荡感而感到遗憾与失落……因此在我看来,全都死了反倒是能算作一种结束。”


无惨呲笑一声:“你这家伙,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继国严胜也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紧接着他开口说:“我一直觉得,回归虚无是一个比起死亡更为温柔的词汇。”


“倘若一个人在干涸都沙漠不断地追逐着太阳,他辗转反侧,他精疲力竭,可他却义无反顾地追逐不断在汲取他生命的理想。只是因为那是他的理想罢了。”继国严胜又倒了一小杯已经凉了下来的茶:“人们总是会称赞这勇气与执着,他是多么可敬,可他又是多么可悲,又多么……无聊。”


“他不会停止他的追逐,他最终在疲惫中倒下,甚至迷失了方向,连追逐的意义都忘记。”


“若想让他停下脚步,只得抹除他的思想。思想的追求是人类社会与秩序形成的根源,根据马斯洛需求理论,正是因为有不同等级的追求,人们如今才会不断地发展着。其实说到底每个人都在追逐太阳,每个人都身处沙漠。”


“我曾想过若是这个世界不再存在差异,不再存在天赋……可那样的话我们的存在还具有意义吗?若是当思想不再存在,若是当他不再追逐太阳……


“也许他会被垂青,他来到一个没有差距,没有天赋,没有思考,甚至没有任何事物的伊甸园。又也许他会随风飘散,直到世间万物的发展不再有他存在过的痕迹……”


“直到常春藤不再会因他行走带来的风而飘动。”


7.

无惨顿时想起来他对自己画作的评价,正当他想开口质问,继国严胜却终于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天似乎要黑了,无惨先生。”他将整理好的稿件叠成一沓:“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餐厅。”


无惨摆了摆手,按照计划今天他的晚餐早已被管家备好在实验室里。他翻看着继国严胜的调查资料,心不在焉地想:没想到这家伙比想象中有意思。


就读于东京大学,大二时与原生家庭断绝法律关系,以至于这一方面的资料几乎搜不到,于此同时转系到文学鉴赏院系。身体状况健康,没有重大疾病史,体质相比在同龄人中呈偏上。


无惨想起对方静静地触碰顺数第四幅油画的情景,那情景下他的周身仿佛连尘埃都宁静了一般,唯有一束遥不可及的阳光洒落在木制的阶梯上。


无惨突然之间有了些灵感,而等待则是虚耗灵感的罪魁祸首,于是无惨匆匆地将这些资料合上。反正他早已看了很多次,几乎烂熟于心。


实验参考对象:继国严胜,职业小说家,大二时期与家庭断绝关系并转系。生理健康,身体素质良好。


并且伴有数次心理诊疗记录,有轻微自杀自残倾向。


8.

继国严胜难得做了个不那么光怪陆离的梦境,他梦到了他刚考上大学的时候的一些事情。


大学的寝室是四人间,其他的两个室友意外的是非常好的人。眉毛很粗的橙红色头发的室友到的最早,是一个十分热情的人。他风风火火地收拾完东西便慷慨地帮严胜忙东忙西,还顶着大太阳拉着严胜和另一个室友在校园里转来转去。


而另一个室友是个标准宅男,大学期间最喜欢干的事是窝着打电动,并且恳求严胜或是炼狱帮自己带食堂的饭。但严胜知道他是个心细的人,他曾经多次看到鳞泷骂骂咧咧地抱怨一边帮炼狱搓洗袜子。


梦里的继国严胜看着大学时的自己被一左一右两个活宝架着跑到东跑到西,满脸的为难。但仔细回想一番,却是觉得当时的内心总是有点点涟漪一般雀跃的。


他梦到清晨被炼狱的大嗓门喊醒,然后和哭天抢地的鳞泷一起被拖着去晨练。他梦到鳞泷有一次气得把运动外套蒙住炼狱的脑袋,说是让他也闻闻汗臭味,自己还被拉过去苦笑着做帮凶。他梦到三个人抱着画架去写生教学楼上爬满了整个墙面的常春藤。他梦到自己偶然收到一个女生的情书,在寝室里一边被炼狱大笑着调侃一边被鳞泷阴阳怪气地酸。他想明明之后他明确拒绝了那个女孩,却又被室友薅着马尾说长着这么一张脸还没有女朋友,怎么这么不争气。


他还梦到炼狱和鳞泷问他:“说起来,我们的第四个室友呢?我记得这间是住满的啊?”


现实中躺在豪华大床上的继国严胜有些不适地翻了个身,他无意识地将自己缩成了一小团拘在床角。


“……他可能……不需要住校吧……”在那之后又过了两周,一个自开学以来就旷课至今的,名叫继国缘一的学生终于来报到了。极高的绘画水准与从未枯竭的灵感天赋使他瞬间登顶第一的宝座。


继国缘一下了课就直奔他们的寝室,似乎是想对他说些什么。严胜对一脸警觉(和状况外)的室友摆了摆手,却也只是向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年纪第一点了点头。


二十三岁的继国严胜以第三人称站在一旁安静地欣赏这出闹剧。他想,其实我已经记不得缘一当时到底说了什么了。


沙漠里的旅人日复一日,但他终将会在这无止境中枯竭。


再后来,他填完了转系申请表,正在最终检查各种事项。炼狱难得不再吵吵闹闹了,他焦躁地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人生大事,你你你小心着来啊!”而鳞泷在一旁嫌弃地拖着他:“就你紧张?就你紧张?!”但他看到鳞泷也偷偷地在衣服上抹开了一点出的手汗。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后来知道他转系的消息,继国缘一又来找了他。严胜已经忘了那天的情景,他只记得十五岁缘一作为艺术世家的幼子展露才能后那股发自心底里的悲鸣又一次在脑袋里绝望地嗡嗡作响。


他在整理床铺的时候,鳞泷十分担忧地看着他,炼狱在一旁欲言又止。平时吵吵闹闹的两个人那一天反倒比严胜还安静了。继国严胜拗不过他们,又推又挤地被送到教务楼下。


他试着笑了笑:“一路珍重。”炼狱别开了头,他的鼻子看起来有些红,鳞泷难得正经地捏着自己的手腕:“你也是,别太亏待自己了,严胜!”继国严胜笑着说:“怎么不觉得让我帮你带饭是亏待我?”鳞泷挠了挠头:“不开玩笑,不开玩笑。”他正视着继国严胜的眼睛:“严胜,你活的太过认真了。”


“别压垮了自己。”


继国严胜心想,也许吧。但那一天的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无声渐行渐远。直到那两人的模样几乎看不清的远处,又突然猛地回过头冲他们挥手。和煦的阳光将他的脸颊上不知何时留下的两道细微的水痕反射得七彩斑斓,也不知那两个人有没有看见。


他拖着拉杆箱,路过写生过的红墙瓦上,一片片翠绿的常春藤在明媚的阳光下迎风簌簌。


9.

“醒醒,醒醒。”


“……”继国严胜艰难又迷糊地睁开了眼睛:“……无惨先生?”


“你出了很多冷汗,难道做噩梦了?”


“……”继国严胜心想比起噩梦可能无惨这么出现在他床头更加可怕。他决定明智的不追究对方没事为什么要来自己房间以及怎么进来的问题,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他只得委婉地说:“无惨先生……天还没亮呢……”


无惨回答道:“是啊,小说家在傍晚有灵感,画家在凌晨有灵感。”


继国严胜:“……”


被无惨这么一惊吓,继国严胜好歹从刚刚的梦里回过神来了。他试探着开口:“无惨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无惨顿时动用五个大脑的思维量开始头脑风暴:该怎么讲,难道要告诉他感觉突然觉得看着他的脸比较有灵感吗?不说别的,这话就连无惨自己都觉得太过可笑。而且说到底自己为什么要叫醒他?可他看到这家伙皱着眉头蜷缩成一团就莫名恼火。难道自己平时表现得太凶狠了?不应该啊,明明伪装是自己的强项。那也就是说黑死牟是在想着别人,绝对不是无惨自己的问题。可一想到这个答案,无惨便更加恼火了。


无惨打心底里不是很想承认当他看到继国严胜几缕刘海的发丝被额头上的冷汗打湿,不规则地黏在一起,就鬼使神差地拍醒了做噩梦的孩子。


他最终灵机一动:“我想尝试人体彩绘,正在挑选对象。”他面不改色地说:“刚刚你睡觉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你的肌肉纹理,勉强算得上合格。明天下午来一下我的作画室,我画室还蛮大的。”


继国严胜:“……”  


他心想,行吧。不然他还能说什么,惨哥不要啊?这种话是万万不能在无惨面前说的。他目送着无惨出门后仰望天花板叹了口气,今晚看起来是别想再睡着了。


10.

无惨看到推门进来的继国严胜顶着浅浅的两个黑眼圈,在平时白净的皮肤上尤为明显。他有些不悦,但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让继国严胜脱下衣服坐到一旁的座位上。


偏凉的颜料蘸在刷子上慢慢地涂抹着自己的身体,继国严胜颇有些不适应。他闭上眼睛想短暂地自欺欺人一番,却发现黑暗的环境更刺激了他的触感。他甚至能感受到纤细的刷毛根根分明地扎在皮肤上。他艰难地看向面前的无惨,可无惨则是专心致志地绘画着,似乎根本没有理睬的意思。


他将视线转移至窗外,努力地不去感受:“无惨先生……为什么不去清理一下常春藤叶?”


无惨皮笑肉不笑地答了一句:“因为当最后一片常春藤叶落下后,我就要死了。”


继国严胜:“……”这话他怎么接。


“嗯……”在笔尖扫过小腹的时候,继国严胜终于忍不住闷哼了一声。随后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急忙向无惨解释到:“抱歉无惨先生,我……”可无惨出乎意料地并没有责备他,甚至像是没发现一般不作反应。继国严胜不由得在心里紧张地松了口气,可只有当事人无惨知道,自己听到那声音时,十分克制地吞咽了口唾液。好不容易重新聚精会神,却又被对方一声“无惨先生”给叫得下身有隐隐抬头之势。难道是太久没碰过女人了以至于自制力这么差了?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至少继国严胜是这么觉得。他试图偷瞄自己身上绘制的图案来转移注意力,无惨将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涂上更为苍白的颜色,仿佛一只上了年代的瓷器。他的脸颊上多画了四只狰狞的眼睛,它们似是不怀好意地四处转动着。无惨的拇指覆在了他柔软的嘴唇上,继国严胜猛地回过了神。无惨腥红的眼睛近在咫尺,他明明只是在一笔一划地为自己勾勒嘴型,继国严胜却有种被猎食的毛骨悚然感。就在他忍不住颤抖时,无惨终于松开了捏着他下巴的手。


“好好欣赏看看。”无惨递给他一面镜子,镜子里的黑死牟脸上面目全非,多余的四只眼睛似是在翻转着,嘴边被画得犬牙差互,几乎看不出人形。


无惨站在远处观赏了一番,似乎是又觉得缺了点什么,于是他又用鲜红的颜料在继国严胜的腹部“划”开了一道大口,仿佛从身体中间开裂了一般。


他细细地描摹着画面中应当裸/露的脏器形状,又一根一根勾勒出肋骨。无惨甚至恶趣味地在他的双臂上也画了几只张牙舞爪的嘴。最终继国严胜站在全身镜前便是看到一个面目扭曲,开膛破肚的怪物。无惨十分满意这幅作品,他甚至直接借用对方的笔名为它起了个名字——“黑死牟”。饶是冷静如继国严胜,也没忍住眼皮一跳一跳。


“怎么,不喜欢?”


“……”不知是不是继国严胜的错觉,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商城陪着女友逛街而被迫回答一道送命题。


他久久注视着镜中这颇为后现代主义的艺术,他说:“不……我很喜欢……”


他想,因为这是您为我设计出的,独一无二的黑死牟。


他抚摸着十分立体逼真的牙嘴,说:“我很喜欢……很喜欢……”


无惨收拾画笔颜料的手停了一瞬:“是吗。”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继国严胜:“来浴室,我帮你洗了。”继国严胜有些诧异,刚想说这么快就洗了是不是有些浪费,却被无惨一句“这种颜料很难清洗,我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空。”给堵了回去。


浴室里湿气弥漫,奢靡的沐浴露香波散发着暧昧的香气。颜料一点点褪下,显露出继国严胜原本的皮肤,这使得无惨有一种亲手为对方脱下衣物的错觉。继国严胜泡在浴缸里,有些为难地轻喊了一声:“无惨先生……”最后谁也不知道是谁先吻上谁,只剩下肉体之间的摩挲与水流淅淅沥沥,不曾停歇。


11.

继国严胜再一次惊醒,他看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无惨正坐在床的另一边就着暗橙色的灯光下翻着一本书籍。 他头也不抬地问:“醒了?”继国严胜花了半分钟整理了一番有些混乱的思维与记忆,直到回忆起两个人从下午胡闹到晚上,自己还很不争气地被折腾到颤抖着昏厥过去的事。他决定转移话题,绝对不能再提起来。


正当他打算以那本书作为话题的切入口,他又发现这熟悉的封面,分明就是自己曾经出版的某本刊物。一时间他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反倒是无惨先开了口:“睡得着的话还是再睡会吧,明天我请了客人,你也要出席。”

继国严胜有些跟不上思维:“什么客人?”


无惨合上了书本:“比起问我的想法,不如先解释一下为什么'日轮'的真名叫继国缘一,而且和你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的事?”


继国严胜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虚:“……”


无惨想起之前看到'日轮'难得真人出席采访的视频里大谈特谈启蒙自己的兄长的事。这直接导致无惨的心情从两个小时前起就极其不悦。他不知道是继国严胜和继国缘一有如此密切的联系,还是他的黑死牟在欺骗自己这件事来得更让他生气。他看似平静地追问:“碰巧接触过一些绘画的'宵月'先生?”


继国严胜很是纠结地沉默了一番,最终叹了口气:“是的,无惨先生……'日轮'是我的胞弟……但我与您合作……成为您的合作伙伴,与他没有关系。”


他将视线投向窗外:“我曾经……一度迷茫于自己存在的意义……我究竟在寻找什么……我究竟在追逐什么……”他说:“后来我自己都搞不明白了。”


“无惨先生……我知道您需要骨髓。继国家主……我的弟弟曾经告诫过我这件事。”


继国严胜说:“但我并不畏惧死亡……毫无作为地消逝才更为遗憾……”于是那时的继国严胜鬼使神差地想着,也许成为某个人存活下来的条件也是被需要的一种证明。在生命和意义之间,继国严胜总是会固执又义无反顾地牺牲前者。“但如今我并不那么想了,只要您需要我的骨髓,我可以随时为您献上我的价值。”


继国严胜回过头向无惨笑了笑:“只是因为您是无惨先生罢了。”


12.

可是无惨却说:“谁要你的骨髓了?”


继国严胜瞪大了眼睛,他顿时有些慌乱,难道自己已经不被无惨先生需要了吗?无惨用双指捏住了他的脸庞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被捏得鼓起的脸颊上残留着慌乱的表情使得继国严胜看上去有些滑稽。


“明天来的客人是纹身师。”无惨另一只手抚摸着黑死牟的锁骨,他趁对方睡着时突发奇想给严胜套上自己的衬衫尺寸似乎意外地合适。“就在这里给你纹上一片常春藤叶。”


“适配骨髓这种东西,总有更合适的。比较不巧,我目前更缺的是一位人体彩绘的模特。”


无惨阴恻恻地开口:“我比任何人都在意生死,为了活下去我可以不择一切手段。如果不再有适配的人,我就会第一时间取走你的性命。”


继国严胜似乎是在消化这一番话,他愣了半天后终于开口:“好。”


“所以在这之前,你就像你刚刚说的,给我好好奉献你的价值。”


继国严胜配合地点了点头:“是,无惨先生。”


“……比如我现在想看一部最后是个大反派笑到最后的结局。”


“好。”


“那个反派自私自利,胆小又贪生,但他必须有一个愿意为他献出生命的下属。”


继国严胜忍着笑,说:“好。”


“同样的,他的下属也不准擅自去死,十恶不赦的他们两个人偏偏就活到了最后。”


继国严胜终于憋不住了,他难得噗呲了一声,无惨的印象里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继国严胜顺从着说:“遵命,无惨大人。”


“……算了,也不着急。你今天先睡吧,别明天又是一副黑眼圈,显得我虐待合作伙伴。”


“好。”他看到继国严胜对自己笑着说。



13.

直到耳畔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鬼舞辻无惨才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明天干脆顺手让园丁修理一番那些藤叶好了。


他看了眼身旁睡熟的黑死牟。


可别擅自凋零了,我的最后一片常春藤叶。




——END——


碎碎念:在写到一半时,脑海里就回响起中岛美嘉的《僕が死のうと思ったのは》一首温柔中带着绝望,又与希望并存的歌曲。

以及补充一下,两个大学室友是炎祖和水祖

另外文章中关于结局的探讨,是我被最近几话刺激了一下后有些感慨后加入了一些。如果有被雷到还请再看一下前面的预警,可能也有我表达不到位的地方,请不要挂我上雷文吐槽中心(土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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